第408章 银梭带泪，灯塔未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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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的话，目光落在苏若雪发间的银簪上，“备两盏防风灯，再找条能划到吴淞口对岸的小船。”他转身从柜里取出件藏青夹袄，披在苏若雪肩上，“多穿些，夜里江风凉。”

    nbsp苏若雪摸着肩上的夹袄，忽然笑了。

    nbsp这是前日她嫌他总穿西装单薄，亲手给他缝的，里子还绣了朵极小的野菊。

    nbsp此刻夹袄裹着她的肩，还带着他身上的书墨香。

    nbsp“去沙丘。”顾承砚望着远处被江雾笼罩的灯塔，声音轻得像句誓言，“不登船，只架起灯。”

    nbsp江雾漫上来时，苏若雪看见他袖口里露出半截银梭的光。

    nbsp那道“泪痕”还在，可这次她觉得，那不是冷的痕迹——是等了三十年，终于要被焐热的温度。

    nbsp江雾裹着铁锈味漫过船舷时，苏若雪的手指在夹袄口袋里攥得发疼。

    nbsp那枚银梭贴着她掌心，冷意透过布纹渗进来，倒比江风更像根刺。

    nbsp顾承砚掌着船桨，藏青粗布袖口被夜露浸得发深，腕骨随着划水的动作一起一伏——她昨日在他旧西装里翻出的那截褪色丝绦，正系在他腕间，是她十岁时偷剪的帕子角，原想着等及笄时绣对并蒂莲送他。

    nbsp“到了。”顾承砚的声音被风揉碎，却清晰撞进她耳里。

    nbsp小船擦着沙丘的碎石滩停下，他先跳上岸，转身时袖口漏出半片银光——竟是把银梭别在了腰间。

    nbsp苏若雪望着那抹光，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火要传给活人”，当时她只当是病中呓语，此刻却觉得那八个字正随着江浪拍在脚边。

    nbsp青鸟从船尾摸出个铜匣，军靴踩得沙粒簌簌响：“鸣蝉副机调试过三遍，弦是苏州陆记的冰蚕丝，顾少说要应和灯语的震颤频率。”他蹲下身，将木架支在沙丘最高处，月光落进他鬓角的汗珠里，像撒了把碎星子。

    nbsp顾承砚接过铜匣，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挑。

    nbsp清越的颤音撞开江雾，惊起两三只夜鹭，扑棱棱掠过灯塔的光晕。

    nbsp苏若雪望着那座老塔，石砖缝里的青苔在灯影下泛着幽绿，像极了母亲妆匣里那枚翡翠耳坠的颜色——她从未戴过，说“太凉，捂不热”。

    nbsp“注意灯的明暗。”顾承砚的声音压得很低，镜片上蒙了层水汽，“令堂的灯语记录里，第七夜的节奏是‘三长两短，对应织机提综的次数。”他屈指拨弦，第一声像春蚕破茧，第二声如筘齿扣线，第三声……

    nbsp“灭了！”青鸟突然低吼。

    nbsp苏若雪猛地抬头。

    nbsp灯塔顶端那盏绿莹莹的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像被谁掐灭了灯芯。

    nbsp江风卷着潮声灌进耳朵，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十年前的今夜，母亲是否也站在这里，望着同样的黑暗，指尖攥着同样的银梭？

    nbsp“叮——”

    nbsp琴弦突然发出裂帛般的颤音。

    nbsp顾承砚的指节泛着青白，盯着灯塔的目光几乎要烧穿雾气。

    nbsp下一刻，那盏灯重新亮了，却不再是稳定的光晕，而是随着潮声起伏明灭，像有人在灯后举着块绸子，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nbsp“是回应。”苏若雪脱口而出。

    nbsp她想起父亲教她“听火”时的话——“织娘的魂在火里，火的呼吸在风里”。

    nbsp她闭起眼，让江风裹着灯的明灭往耳朵里钻。

    nbsp先是潮声里的沙粒响，接着是船桨拍水的轻响，然后……

    nbsp“心到手不到，才是活脉……”

    nbsp她的睫毛剧烈颤动。

    nbsp这声音太轻，轻得像母亲给她梳头发时的絮语，可每个字都带着刺，扎得她眼眶发酸。

    nbsp那是前日码头上礼帽男子说过的口诀，此刻竟随着江风，从灯塔的光里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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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若雪？”顾承砚的手覆上她手背，带着琴弦的余温。

    nbsp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nbsp“是母亲。”她哑着嗓子，“她在灯里说话。”

    nbsp三日后的提篮桥工场，井台边的青苔被晨露浸得发亮。

    nbsp苏若雪跪在井沿，手里攥着张桑皮纸，秘染膏的气味混着井水的腥甜，钻进鼻腔。

    nbsp那是她熬了整夜誊录的灯语口诀，墨迹还带着体温：“心到手不到，活脉续断梭……”

    nbsp“我母若曾为守脉而沉江，”她站起身，将纸卷轻轻投入井中，声音比那日江风更稳，“今日我以活人之声，还她未尽之言。”

    nbsp井里传来“咚”的轻响。

    nbsp第二日破晓时，青鸟的喊声响彻工场：“顾少！井壁有字！”

    nbsp顾承砚和苏若雪赶到时，井台边围了七八个老织工，全都佝偻着背，像群被雨水打湿的麻雀。

    nbsp井壁湿痕里浮着淡墨，歪歪扭扭却笔力遒劲：“第九夜：心织无字——织脉不在梭，在活人指尖的茧；不在谱，在机杼震落的星。”

    nbsp苏若雪的指尖抚过那些字，井水的凉意透过石砖渗上来，和银梭的冷意重叠在一起。

    nbsp这次她没缩回手，反而按得更紧——她能摸到，字里有温度，是母亲当年沉江前，最后贴在胸口的温度。

    nbsp同日傍晚，青鸟巡查灯塔归来，军靴上沾着新泥：“顾少，灯灭了。”他喘着气，从怀里掏出面素白旗，“换了这东西，旗上没花样，就道斜裂，像……像道泪痕。”

    nbsp顾承砚接过旗子，指腹沿着裂帛处摩挲。

    nbsp江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的银梭，那道“泪痕”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nbsp“他们不是原谅了过去。”他望着灯塔的方向，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是终于敢把火，交到一个不怕烧伤的人手里。”

    nbsp话音未落，工场里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nbsp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囚被狱卒押着，却挣红了眼往前扑，最前头的老头喉结直颤：“求先生让我们修那台铁木机！兰芷小姐最后踩的就是它，机底铭牌被砸了，可螺丝……螺丝上刻着‘七！”

    nbsp苏若雪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

    nbsp墙角那台蒙尘的铁木机下，半枚螺丝从锈迹里探出来，在暮色中泛着暗黄的光。

    nbsp她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螺丝——凉意顺着指腹窜上来，比银梭更冷，却带着种熟悉的钝痛，像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肉里的疼。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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