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樊笼·暖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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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离家属院还有两条街的地方被堵死了——前方果核店的排队人群直接溢到了机动车道上。
nbsp伍陆军烦躁地按了两下喇叭,却只引来排队人群不耐烦的白眼。
nbsp他干脆熄了火,解下安全带:“走回去吧,医生也让你多活动活动。”
nbsp他扶着樊丽丽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
nbsp长安城的寒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伍陆军把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罩在樊丽丽身上,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羊毛衫。
nbsp樊丽丽拢紧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看着身边男人冻得有些发青的嘴唇和小心翼翼避让行人的侧脸,心底泛起一丝复杂酸涩的暖意。
nbsp走了一段,樊丽丽额角渗出细汗,两人在街边长椅上坐下歇脚。
nbsp伍陆军掏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条银行入账短信刺眼地跳出来:
nbsp【华国银行】您尾号8810的账户于12月08日收入47,950.00元。
nbsp备注:工资
nbsp“?!”
nbsp他眉毛一挑,随即对着手机屏幕骂出声,粗嘎的嗓门在寒风里格外清晰,
nbsp“特么的吴楚之这龟儿子!不就是上次回燕京开会迟到三分钟吗?
nbsp还真扣老子五十块啊?!周扒皮都没他抠门!”
nbsp旁边挺着孕肚的樊丽丽“噗嗤”笑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冻得通红的耳朵,
nbsp“行啦!要真按你们公司那套制度管理制度,是扣半天的工资,按你的总金额,至少上千的。
nbsp我看啊,小吴总这是跟你逗着玩儿呢!罚这点钱,不就是让你这张老脸挂不住么?”
nbsp伍陆军哼哼两声,没再争辩,站起身来说自己烟瘾犯了,走远点抽烟。
nbsp几分钟后,他刚走回来,樊丽丽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响。
nbsp她疑惑地掏出来一看,是银行通知——“伍陆军向您尾号5542账户转账46,000.00元”!
nbsp“你……”樊丽丽愕然抬眼。
nbsp伍陆军把钱包揣回兜里,搓了搓冻僵的手:“留两千买烟买菜,够了。剩下的你收着。”
nbsp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我……手散惯了,以前钱不当钱,现在不能了。你管钱,踏实。”
nbsp樊丽丽攥紧手机,冰冷的金属硌着掌心,那串数字却滚烫。
nbsp她看着身旁这个曾经挥金如土、如今连件厚外套都省给自己穿的男人,再看向街对面果核店里依旧汹涌的人潮——那海报上燃烧的“红袖护山河”像在嘲笑他过去的野心,又像在映照他此刻的卑微。
nbsp过了半晌,樊丽丽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轻声开口,
nbsp“老伍……你……你这钱,也给婉莹转点吧?她毕竟还在华清读书,慕大姐……现在图书馆那点死工资……”
nbsp伍陆军脸上那点残余的暖意瞬间冻结了。
nbsp他望向马路尽头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喉结滚动一下,挤出干涩的苦笑:“上个月刚转过,她……原封不动退回来了。短信就六字——‘我没你这个爸。”
nbsp他耸了下肩膀,努力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丫头性子随我,倔。她妈那边……也怨我。钱的事倒不用操心。”
nbsp他顿住,语气里掺着一丝荒诞,“她在果核燕京分公司做兼职,生活费够的。”
nbsp樊丽丽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藏的失落。
nbsp她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孕肚隆起的弧线,望着对面果核店汹涌的人潮。
nbsp一个大胆而精密的计划,突然在她心中清晰浮现。
nbsp她猛地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像怕惊扰什么:“老伍,我有个法子……兴许能让婉莹……只能认回你这个爹。”
nbsp“嗯?”
nbsp伍陆军猛地扭头,浑浊的眼底骤然亮起一簇微弱的火苗。
nbsp樊丽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放得极慢,
nbsp“我听说……慕大姐和唐斗斗的父亲,唐国正唐主任……最近走得挺近?”
nbsp“唐国正?!”
nbsp伍陆军脸色骤变,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他神经。
nbsp前妻慕静芝优雅知性的面容与唐国正那张……丑脸瞬间重叠在一起,一股久违的嫉妒和酸涩本能地冲上喉咙。
nbsp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钉在对面果核店刺眼的霓虹招牌上。
nbsp时间仿佛凝固了半分钟。
nbsp直到伍陆军胸膛剧烈的起伏慢慢平复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在寒风里迅速飘散。
nbsp他最终垂下眼帘,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也好。她也该……有人疼。”
nbsp樊丽丽听出来了,这话里,有不甘的酸楚,有遗憾的叹息,但更多的,竟是释然。
nbsp樊丽丽悬着的心落了一半,立刻趁热打铁,“如果他们真成了,那婉莹和唐国正、唐斗斗就是法律上的一家人。
nbsp这就叫‘拟制血亲,明白不?
nbsp就像有些收养家庭的孩子,没血缘也叫爸妈、兄妹。”
nbsp见伍陆军眼神茫然,她索性掰开了揉碎了解释,
nbsp“就算没血缘,但只要慕大姐带着婉莹嫁过去,唐国正成了她继父,唐斗斗就是没血缘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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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虽然新婚姻法没说继兄妹绝对不能登记,可民政查档看到这种关系,尤其婉莹还是未成年,唐国正对她形成了事实抚养的话……”
nbsp她故意停顿,加重语气,“将来唐斗斗和婉莹如果想登记结婚,这道坎儿就得拿出公证材料!
nbsp证明继兄妹关系存在时间啦、是否共同生活啦……麻烦到能让两个年轻人彻底绝望!”
nbsp伍陆军倒抽一口凉气,眼睛骤然迸射出狂喜的精光,连声音都在发抖,
nbsp“所以……所以?!”
nbsp樊丽丽重重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没错!婉莹只要回到你户口本上,那‘拟制血亲的帽子就扣不到她和唐斗斗头上!
nbsp这道坎儿就不攻自破!”
nbsp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瞬间击穿全身,伍陆军激动地一把抱住樊丽丽,也忘了周围人来人往,对着她脸颊狠亲了好几口,
nbsp“太好了!丽丽!你怎么想到的!你真是老伍家的福星……”
nbsp狂喜过后,他目光下意识落在樊丽丽被厚羽绒服包裹的孕肚上,那飞扬的眉毛又一点点拧了起来,迟疑着问,
nbsp“可……可丽丽啊……那婉莹要是回来,万一……万一将来她和咱儿子争……争那些东西……”
nbsp他声音越说越低,甚至不敢指明那“东西”是什么。
nbsp竟如今除了这栋吴楚之“施舍”的别墅和这份微薄工资,他早已身无长物。
nbsp樊丽丽轻轻笑了,手心温柔而珍重地抚摸着圆润的肚皮,目光却很清醒,“争?争什么呀。”
nbsp她抬眼看向伍陆军,窗外的天光落在她脸上,竟映出几分属于母性的坚韧光辉,
nbsp“你忘了?我们现在那套别墅,房本上写的,打从一开始就是婉莹的名字。
nbsp是婉莹后来看我们没地方住,公正转给你的……说是她没出生的弟弟。”
nbsp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柔和,却又字字清晰,
nbsp“弟弟的命是姐姐给的,姐姐的血连着弟弟的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一家人,说什么争不争的?将来姐弟俩互相拉扯着往前走,总比独苗一棵让人欺负,要好得多,是不是?”
nbsp伍陆军愣住了。
nbsp他看着妻子温婉清秀的侧脸,那双曾被他视为“小妇人算计”的眼睛里,此刻澄澈映着对面果核店巨幕海报上熊熊燃烧的“薪火”。
nbsp那“红袖护山河”的烈焰,仿佛点燃了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灰烬,一种远比过去经营兴天下时更真实、更滚烫的力量悄然滋生。
nbsp半晌,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笑,伸出一根粗粝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樊丽丽冰凉的额角:
nbsp“你啊……真聪明。”
nbsp他喟叹道,目光最终越过汹涌人潮,落在远方,“也真……厚道。”
nbsp这话说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腰杆也跟着悄然挺直了几分。
nbsp寒风卷过中心大街,吹得果核巨幅海报哗啦作响。
nbsp海报上“繁星点梦,国潮重燃”八个大字下,“红袖护山河”的机箱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不仅击碎了业界的死水,终将在更多意想不到的角落里,悄然改写着人生的航道。
nbsp……
nbsp2001年12月14日晨
nbsp清冷的空气中,301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固执地弥散着,仿佛要渗入每一寸空间,宣告此地不容侵犯的洁净与一种无言的、带着距离感的严肃。
nbsp窗外,灰蓝色的天幕正缓缓褪去沉重的夜色,薄如蝉翼的晨光费力地穿透密实的百叶窗,在地面上拓下几道狭窄而清冷的光痕,如同刻在大理石上的裂痕,预示着白昼的艰难分娩。
nbsp病房内,恒温空调送着无声的暖风,却吹不散一股无形的寒意。
nbsp窗外的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滑的地板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影。
nbsp王冰冰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左肩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像一块突兀而倔强的补丁,衬得她那张本就雪白的小脸更是失了血色,带着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
nbsp那双平日里盛满江南水汽的灵动眼眸,此刻却像蒙尘的琉璃,里面纠缠着离别的忐忑、伤处的隐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nbsp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追随着那个在她床前忙碌的身影——吴楚之。
nbsp臂丛神经的修复,是需要经过几次手术,而不是一蹴而就的。
nbsp枪伤301医院最擅长、而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步,由郑雪梅亲自来做,需要转院去锦城的华西医院。
nbsp自从王冰冰受伤后,吴楚之除了必要的会议会外出参加以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前。
nbsp就连换接屎抽尿这种事都是好不嫌弃从不假手护工亲力亲为,夜间陪床也是他来进行,甚至为了避免长期卧床导致肌肉萎缩需要按摩,也是他亲手进行。
nbsp吴楚之的身影在病床前忙碌着,动作轻柔却异常熟练。
nbsp晨间解决完王冰冰的洗漱卫生问题,吴楚之拿着湿帕子蘸着热水给她擦拭身体。
nbsp他动作轻柔,甚至可以说得上小心翼翼,指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拧干一条浸泡在温水中的毛巾,那氤氲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又在指端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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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肩头那片象征着残酷过往的区域,从额头、脸颊、脖颈,一路到手臂,他用温热湿润的毛巾温柔地擦拭。
nbsp每一次指尖触及她细腻却略显冰凉的肌肤,吴楚之心底深处那根名为“皇岗口岸”的琴弦便被狠狠拨动,发出无声的、震颤人心的悲鸣——呼啸的子弹尖啸、瞬间炸开的刺目血花、王冰冰奋不顾身扑来的决绝背影,还有徐建国轰然倒下的沉重声响,这些画面如同失控的胶片,在他脑海中反复倒带、叠加、轰鸣。
nbsp指尖下这份触手可及的温热生命,是眼前女孩用自己的血肉换来的珍宝,这份沉重几乎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战栗。
nbsp尽管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每次给王冰冰擦拭的时候,王冰冰依然羞涩无比。
nbsp“小吴哥哥…”
nbsp在给她扣上衣扣子的时候,王冰冰软糯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水的小石子,带着细微的、砂纸磨砺过般的沙哑,更显虚弱。
nbsp她的目光垂落,聚焦在自己肩头那片雪白刺目的纱布上,小巧的唇瓣不自觉地微微撅起,染上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nbsp“以后…留疤会不会很丑啊?”
nbsp挡枪的瞬间,是爱意与恐惧驱动下的本能反应,身体早于意识做出了选择。
nbsp但现在她却担心以后康复后的疤痕会很丑。
nbsp无论是电视,还是现实里,她都见过枪伤的伤疤。
nbsp吴楚之的舅舅楚天舒,上半身就好有几处枪伤的伤疤。
nbsp狰狞凸起的暗红伤痕,放在男人身上,这是勋功章一般的存在。
nbsp但是对于女人而言,特别是对她这个视自己通体凝脂雪白为最大骄傲的女孩来说……
nbsp她是公认的“水晶宫”里最白的那个,也是吴楚之怀中永远带着一丝沁凉的温玉,任何人在她身旁都相形逊色几分。
nbsp这伤疤不啻于一种视觉和精神上的双重凌迟。
nbsp吴楚之擦拭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停顿了半拍。他没有立刻用那些“不会的”、“一样漂亮”、“那是你的勋章”之类的苍白安慰去敷衍她。
nbsp他放下毛巾,俯下身。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胡茬带着粗粝的触感,轻轻蹭过王冰冰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密的痒。
nbsp紧接着,一个温热而带着绝对安慰力量的吻,如同盖印一般,郑重地落在了她冰凉的额心。
nbsp“说实话,”
nbsp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低音炮在胸腔中共鸣,坦率得近乎残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完美无瑕,那道印记,会一直都在。”
nbsp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女孩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几秒。
nbsp他捧起她消瘦了些许的脸颊,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沉入她湿润的双眸深处,试图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她的心里,
nbsp“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更喜欢。因为这道疤,是用生命刻下的誓言。
nbsp它日日夜夜提醒我,有一个叫王冰冰的女孩,在最危急的时刻,没有半分迟疑,用她的血肉之躯为我筑起了一道生的屏障。
nbsp它的存在,就是你对我的爱的铁证。”
nbsp没有虚浮的修饰,没有敷衍的蜜语,只有沉甸甸的、近乎残酷的真实。
nbsp这真实像一把重锤,砸碎了王冰冰心中那片名为“自厌”的薄冰,冰凉的碎片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和一股夹杂着疼痛的暖流。
nbsp原来,丑陋与美好,疤痕与誓言,在他眼中是可以如此浑然一体地缠绕在一起,赋予了她一个全新的坐标。
nbsp但这份安心如同初春的嫩芽,很快在现实的寒流中微微颤抖。
nbsp身体长时间被迫保持相对固定的姿势带来的僵硬不适,臂丛神经损伤带来的功能丧失感,以及这种近乎监禁般的虚弱感,让纷杂的思绪如同蔓草般疯狂滋长,难以遏制。
nbsp王冰冰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左臂,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的左手呢?会不会真的…废了?”
nbsp她知道,尽管是郑妈妈主刀,尽管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疗团队联合出手,但恢复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恐惧则如同冰冷阴湿的毒蛇,吐着信子,丝丝缠绕上她的脊椎。
nbsp吴楚之对此感同身受。
nbsp前世缠绵病榻的经历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让他对病床上这种被无限放大的恐惧和无助有着切肤之痛。
nbsp他知道此刻诸如“别瞎想”、“一定会好”之类的任何苍白的安慰,或者用“医生说没事的”直接的反驳,都只会像投入枯井的石子,除了空洞的回响,更可能加深她的焦虑,让她陷入更深的胡思乱想。
nbsp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与此刻沉重气氛截然相反的、带着点邪气的坏笑,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nbsp他的手并未收回,反而灵巧地探进暖和的被褥深处,精准地捉住她一只精致小巧、微微蜷缩着的玉足。
nbsp带着薄茧的大拇指带着一点刻意的恶意,在她最敏感的足心处不轻不重地刮挠了几下。
nbsp“怕什么?”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沙哑的声线里包裹着浓稠的亲昵和某种晦涩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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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以后允许你用脚。”
nbsp效果立竿见影。王冰冰白皙的脸颊和脖颈瞬间被点燃,红霞如潮水般汹涌蔓延,连小巧的耳垂都仿佛浸在胭脂里。
nbsp她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一边用尚能活动的右手软绵绵地推搡着他结实的胸膛,一边羞恼地低喊,
nbsp“小吴哥哥!你!你坏死了!死变态!恶心!”
nbsp声音却细弱蚊蚋,与其说是呵斥,不如说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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