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懵懂入边镇[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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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青灰色石板，一块块紧密拼接，被无数脚步和车轮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狭窄的一线铅灰色天空。道路两旁，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房屋，大多是用灰扑扑的土坯垒砌，少数条件好些的用了暗沉的木头。房顶覆盖着厚厚的、颜色深浅不一的茅草或灰瓦。这些房屋毫无章法地挤在一起，墙壁歪斜，门窗狭小，像是被随意丢弃、堆叠在一起的巨大积木，透着一股陈旧、拥挤和挣扎求生的压抑感。

    nbsp无数条同样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肩的小巷，如同迷宫般从这条主干道两侧延伸出去，消失在昏暗的阴影里，散发着潮湿和阴沟的腐败气息。

    nbsp真正攫住他们所有注意力的，是声音和色彩。

    nbsp声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声音！

    nbsp铁锤敲打烧红铁块的“叮当”巨响，节奏狂野，震得人耳膜发麻；小贩扯着嗓子、带着奇特韵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

    nbsp“刚出锅的炊饼——热乎的哎！”

    nbsp“磨剪子嘞——戗菜刀！”

    nbsp“甜水——又凉又甜的井拔凉水——”

    nbsp“针头线脑，胭脂水粉——”

    nbsp粗鲁的讨价还价声、妇人尖利的叫骂声、孩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拉货牛车木轮碾过石板的“咯吱”呻吟、骡马不耐烦的响鼻和嘶鸣……无数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翻滚、碰撞、发酵，形成一股庞大而混沌的声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刚从死寂荒原和静谧祖森中走出的欧阳奚旺和青萝的神经上。青萝纤细的精灵尖耳微微颤抖，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崽崽和小元的“耳朵”，尽管它们毫无知觉。

    nbsp色彩！杂乱无章、却又生机勃勃的色彩！

    nbsp无数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布幡、布幌子，从街道两旁几乎每一家店铺的屋檐下挑出来，在微风中招摇。褪色的靛蓝、刺眼的朱红、陈旧的土黄、寡淡的灰白……上面用浓墨写着或画着各种图案：一个巨大的、油光发亮的馒头；一把夸张的剪刀；一个歪歪扭扭的“酒”字；一个药葫芦……这些布幡如同无数只色彩斑斓的怪手，在狭窄的街道上空挥舞，试图抓住每一个路人的目光。

    nbsp店铺门口，各种简陋的摊子更是只见。竹编的簸箕里堆着蔫巴巴的青菜；木架上挂着油腻发亮的卤味猪头、蹄髈；巨大的、不断冒着滚滚白汽的蒸笼旁边，金黄色的油炸面点滋滋作响；还有卖粗陶瓦罐的、卖劣质木器的、卖草鞋蓑衣的……琳琅满目，却又充斥着一种粗糙、廉价的质感。

    nbsp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行人！

    nbsp男人大多穿着灰、褐、蓝等深色的粗布短褐，裤腿挽起，露出黝黑的小腿，脚上蹬着草鞋或破旧的布鞋，脸上刻着风霜和劳碌的痕迹。女人穿着同样朴素的衣裙，头上包着布巾，背着孩子，挎着篮子，在人群中敏捷地穿梭。孩童们则像泥鳅一样在大人腿缝里钻来钻去，追逐打闹，身上脏兮兮的，眼神却透着野性的活力。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表情或麻木，或精明，或带着点市井的狡黠。

    nbsp欧阳奚旺和青萝，这两个穿着“奇装异服”、抱着“不明物体”、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类”，突兀地站在镇口这条喧嚣主街的开端，如同两滴油落入了沸腾的水中，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的聚焦。

    nbsp惊愕、好奇、探究、警惕、鄙夷……各种情绪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像无数根无形的针，扎得人浑身不自在。周围的声浪似乎都因为他们而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嘈杂的议论声。

    nbsp“嚯！哪来的野人？”

    nbsp“那姑娘…长得可真俊！跟画里的仙女似的…就是穿得怪，耳朵还尖？”

    nbsp“那小子怀里抱的啥？金皮耗子？看着怪瘆人的…”

    nbsp“瞧他们那样儿，怕不是山里逃出来的蛮子吧？”

    nbsp“啧啧，连鞋都没有，真够穷酸的…”

    nbsp“抱着个树叶裹的死人还是啥？晦气！”

    nbsp窃窃私语汇聚成嗡嗡的背景音浪，毫不掩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青萝的脸颊瞬间染上了薄红，碧绿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抱着崽崽和小元的手臂收得更紧，下意识地往欧阳奚旺身后缩了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无数双眼睛下审视的稀有植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肩头的小呆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金红的羽毛微微蓬起，黑豆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发出细弱的“啾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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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欧阳奚旺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股烦躁的火气在胸口窜动。他讨厌这种被当成猴子围观的感觉！在祖森，只有猎物才会被这样盯着！他猛地抬起头，星辰般的眸子带着未散的野性和一丝凶狠，如同巡视领地的头狼，毫不畏惧地迎向那些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回去。那眼神太过锐利，带着实质般的压迫感，几个离得近、正指指点点的闲汉被他这么一瞪，心头莫名一寒，讪讪地闭上了嘴，移开了视线。

    nbsp“看什么看？没见过人？”nbsp欧阳奚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蛮横劲儿，清晰地压过了附近的嘈杂。他挺直脊梁，抱着怀里瑟瑟发抖（主要是痛的）的迷你小金，像一杆标枪扎在原地，试图用气势逼退那些令人厌烦的视线。

    nbsp然而，这小小骚动并未真正平息。人群只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稍稍收敛，稍远些的地方，议论和窥探依旧。而就在这时，一股霸道绝伦、混合着油脂焦香和浓郁肉味的香气，如同精准的钩子，猛地攫住了欧阳奚旺全部的注意力！

    nbsp这香气来自街道右侧不远处一个热气腾腾的摊子。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泥炉上，锅里的油翻滚着金黄的泡泡，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膀大腰圆的汉子正麻利地将一个个白面团子丢进油锅。面团子迅速膨胀、变色，炸成金灿灿、圆滚滚的球状，被长筷子夹起，控着油，丢进旁边一个巨大的、敞口的粗陶盆里，堆成一座诱人的小山。旁边另一口稍小的蒸笼揭开盖子，雪白的蒸汽冲天而起，露出里面一个个松软喧腾、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

    nbsp“油炸糕！新出锅的油炸糕！外酥里嫩，香掉牙嘞！”

    nbsp“大白馒头！实心顶饿！一文钱俩！”

    nbsp摊主的吆喝声如同魔音灌耳，配合着那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瞬间击溃了欧阳奚旺所有的防御。他肚子里那面战鼓再次擂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都要持久！口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喉咙里发出清晰的“咕咚”吞咽声。他直勾勾地盯着那金黄的炸糕和雪白的馒头，眼睛都绿了，什么围观、什么议论，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两样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食物。

    nbsp“青…青萝…”nbsp欧阳奚旺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那是饿到极致后的生理反应，“那个…那个金色的球…还有白的…看着…好香！”nbsp他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青萝，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询问——这东西，怎么才能弄到手？

    nbsp青萝也被那香气吸引，精灵对自然气息敏感，但如此浓烈、经过人工炮制的食物气味对她来说也是新奇刺激。她看着欧阳奚旺饿狼般的眼神，又看看那冒着热气的食物，碧眸中闪过一丝理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困惑。她微微歪头，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用她所熟悉的方式分析着：“香…是油脂和谷物被高热催发后的味道。那个金色的，表面有焦化，能量应该很高。白色的那个…结构松散，充满了气体，像是某种发酵膨大的面食…旺哥，你想吃？”

    nbsp“想！”nbsp欧阳奚旺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他抱着小金，抬脚就要往那摊子冲过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拿！填饱肚子！

    nbsp“等等！”nbsp青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赤膊的手臂，入手是温热的皮肤和坚实的肌肉，让她指尖微微一颤，随即镇定下来，低声道，“旺哥，你看他们！”nbsp她示意欧阳奚旺看向摊子前。

    nbsp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短褐、背着柴捆的汉子走到摊前，从怀里摸索出几枚小小的、圆圆的、中间有方孔的暗黄色金属片（铜钱），递给那胖摊主。摊主接过钱，随意掂量了一下，才用油纸包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递过去。汉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边走边吃。

    nbsp另一个穿着略好些、带着孩子的妇人，则拿出几枚稍大些、颜色更白亮的金属片（可能是小银角子），换了一包炸糕。孩子捧着油纸包，吃得满嘴流油。

    nbsp“他们…在用那种小小的、亮晶晶的石头换食物？”nbsp青萝压低了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那是什么？特殊的…矿石？信物？还是…某种大家都认可的…交换媒介？”nbsp她努力回忆着老猴头偶尔提及山外时模糊提到的词汇，“钱…币？”

    nbsp“钱币？”nbsp欧阳奚旺愣住了。他顺着青萝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在摊主和顾客手中流转的小小金属片。金色的？白色的？换馒头？换炸糕？

    nbsp这个概念如同闪电劈开了混沌！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除了那条粗糙的兽皮裤子，就只有左臂绑着的冰冷剑柄和怀里裹着小金的布条。兽皮口袋里空空如也，连片祖森里最不值钱的荧光苔藓都没有！

    nbsp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窘迫感瞬间席卷了他，取代了之前的饥饿和烦躁。他明白了！在这人声鼎沸、食物香气扑鼻的红尘之地，没有那种小小的、叫做“钱币”的金属片，他连一个最干硬的馒头都换不到！他欧阳奚旺，在危机四伏的万灵祖森能搏杀凶兽，能攀爬绝壁，能辨识百草，此刻却在这人族的边陲小镇，被几枚小小的铜钱，死死地挡在了食物的香气之外！

    nbsp他抱着小金，站在喧嚣的街道中央，四周是穿梭的人流、招摇的布幡、诱人的食物香气，以及无数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措，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迅速将他淹没。

    nbsp红尘烟火扑面而来，带着滚烫的香气和冰冷的规则，将两个懵懂的闯入者，钉在了这名为“人间”的奇异丛林入口。

    nbsp

    nbsp（本章完）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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